古风系 战俘(9)

玖 不知魂已断,空有梦相随。除却天边月,没人知

 

接下来的日子,柳郡就死皮赖脸地住在了云玺的帐篷里,云玺去哪儿,他也跟到哪儿,那亦步亦趋的样子,逗得云玺开怀大笑:

“柳三少爷,柳三王爷,你像一只癞皮狗。”

柳郡看着云玺笑起来露出的梨涡,就觉得世界美好,看着看着就入神了,直到云玺不自在地说道“你盯着我做什么”,柳郡这才回过神来,傻傻地说着:“云玺,你笑起来真好看。”

云玺也是一愣,想了想,就继续笑着,温柔地骂着:“你就是个傻瓜。”

柳郡也不恼,反而更加赖皮地把头埋进云玺的怀里,逗得云玺咯咯直笑,然后说道:“对啊我就是赖皮我就是赖定你不走了。你别想赶我走。”

想不到不可一世的柳三少爷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。云玺笑得肚子也疼起来,最后两人打打闹闹,一齐滚到地上,两人都笑得直不起身来。

 

白天打打闹闹之后,傍晚,有时是柳郡枕着云玺,有时是云玺抱着柳郡,两人聊着天。其实,不需要聊什么内容,只要感觉对方就在身边,就觉得很幸福。

某日,柳郡突然问云玺:

“如果有下辈子,你有什么愿望?”

云玺想了想,说道:“惟愿家国无战乱,人月两团圆。”

柳郡笑了笑,指尖摩挲着云玺眉间的美人痣,说道:“我倒没什么宏伟愿望。就是希望下辈子早早遇到你,遇到了你,就宠着你,爱着你,永远不要分离。”

说罢,很认真对云玺说:“下辈子,我唱歌给你听,你跳舞给我看,好不好?我会为你,把每一首歌唱成最美的情歌。”

云玺刚想反驳“我下辈子为什么要跳舞”,但看到柳郡那认真的眼神,心底的感动如水草般生长,于是点点头。

“当然,除了遇到你之外,我也希望人世间再无战争。”柳郡亲了亲云玺的眼睛,温柔地说道,“这样,我便可以全心全意地爱你,什么也无法将我们分离。”

入夜,哄着柳郡缓缓睡去的云玺,看着柳郡那好看的眉眼,心里溢满柔情。

柳郡,你可知,我有多爱你。

云玺下定了决心。他要抛弃身份和地位,跟柳郡到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隐居。

曾经,自己那么卧薪尝胆地等待回到后周;曾经,自己那么忍辱负重地迎合着那狡猾狠毒的大哥;曾经,为了习得一身武艺,自己潜心琢磨,挑灯练习;曾经,为了平定边疆,自己日夜操劳。

而这些东西,突然就不重要了。

我只想和柳郡一起。

云玺看着怀里的人儿,他睡得很安稳,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。

而拿定主意的云玺,平时睡得惊醒,这夜却睡得特别香甜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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熟睡的云玺是被一阵浓烟呛醒的。睁开眼,发现火光居然已经蹿上了房梁!云玺下意识地就叫醒了柳郡,说道:“走!”

睡梦中的柳郡被叫醒,只是楞了片刻,便立马穿起衣服跟云玺在火光里摸索着往外走。

此刻火苗已经把门帘封住,目光所及之处到处是滚滚的浓烟和炽热的火舌。眼看着中间的立柱就要倒下,柳郡和云玺心有灵犀地相互借力,在帐篷已经坍塌的一瞬间,两人一齐从帐篷顶部穿了出来,然后直直地落在了离帐篷两米开外的草地上。

 

虽然身上的衣服被火舌吞噬了大半,全身也是多处擦伤刮伤,但两人都觉得庆幸,还好都是皮肉伤,无妨。云玺却暗中思肘,好大的火,要不是他跟柳郡都是武艺高强之人,只怕转眼之间都已经藏身火场了。

于是便走近已经烧得一片狼藉的帐篷,拿起地上一片柴火把玩。

柴火?

云玺又扫视了一眼帐篷,看见堆成许多堆的柴火烧过的残骸,那么多堆柴火,简直就是要把这帐篷里的人熬成肉干!

当即拉起柳郡的手,一边飞奔一边说道:“柳郡,快走。有人要杀我们。”

柳郡耳边风呼啸而过,脚下大步流星,却还是忍不住问:“谁杀你?后周不是你的地盘么?”

云玺一边马不停蹄地奔跑,一边回答着柳郡:“那个人是……”

云玺突然停住了脚步,话也讲到一半停下了。柳郡也停了下来,刚准备问云玺为什么停下,就看到一个人影挡在他们前面。

云玺也补上了后一句:“大哥。”

 

眼前的人,一身紫色的长袍,修长的身材,跟云玺相似的眉眼,只不过眼眸里多了一丝邪气。哪怕离得很远,柳郡也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强大的杀气。柳郡心头一紧,有一种不祥的预感。

只是对视了一秒,睿智的云玺就看懂了周旭宇狠毒的眼神,想了想,跪在周旭宇眼前,说道:“求大哥放了我们。今后我们不会踏足后周半步,我发誓。”

周旭宇起先是一愣,这弟弟从小到大无比倔强,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服过软。从他记事起,这个弟弟是打不怕,骂不怕,不跪除了父亲母亲以外的任何人,哪怕被他这个哥哥揍得满地找牙,也是倔强地昂着他的头颅。现在,他居然这么容易地就跪在了自己面前,这让周旭宇觉得很满意。

但是,满意归满意,放过他?笑话。

其实打一开始,他真没把这个弟弟放在眼里。自小,他便是嫡亲大少爷,是父亲王位的继承人,是人人崇敬人人跪拜的桓王爷。而他云玺,不过是个庶出,是个一天到晚很沉默,性格孤僻的怪人。那次被仇家追杀,自己暗中把弟弟和他那舞姬母亲推出了马车,父亲也没太多责怪,更是让周旭宇觉得他云玺就是个草芥,不值一哂。

云玺啊云玺,要是你一直保持着你这脓包的样子,哥哥我也不至于想除掉你啊。周旭宇心想。

但是,鄙视归鄙视,周旭宇骨子里的多疑还是让他想一绝后患。为了斩草除根,周旭宇也试着寻找被踢下马车的云玺,只是不知道他躲在哪里,竟是找了几年,几乎将中原翻了个遍,也没找到。周旭宇心想着,大概是逃难时饿死了,或者病死了,总之一个大活人怎么也不会莫名其妙就消失了,也就放下了这事。

哪知几年后,以为已经成为黄土的亲弟弟,居然回来了。

几年不见,云玺长得异常俊秀,身材也由孱弱的小豆芽变成了结实的白杨树。哪怕谨言慎行,刻意表现得很平庸,但那骨子里的优雅和睿智,仍是透过一些小事显露出来,让周旭宇觉得十分不安。

此人不除,定成大乱。

父王在世时,周旭宇也尝试了各种各样不显山露水的谋杀方法,比如在饭菜里下毒,在他身边安插杀手,但几年的历练,云玺简直是天衣无缝,找不到任何破绽,看似云淡风轻地将周旭宇一次次的谋杀化解。表面上,甚至还维持着和周旭宇良好的关系,任谁捡到他俩都觉得后周两位王爷相知相惜,兄弟情长。那份隐忍和控制,像一把刀扎进周旭宇心上。

这才是最可怕的对手。

既生瑜何生亮。云玺,别怪我无情。

要加快速度,除掉这个障碍。

于是,周旭宇刺杀了父亲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明目张胆地除掉云玺。

那场大火,他蓄谋良久,结果他万万没想到那个云玺身边的那个整天笑得不见眼睛的男宠,就是罗伊口中的柳三少爷,他更不知道这个柳三少爷也是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,两人借力用力居然逃了出来,真是枉费他一场布置。

眼看着两人就要逃走,周旭宇便亲自出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。

一般情况下,周旭宇不亲自出马,但是那次罗伊刺杀失败后,让周旭宇觉得,有些事,还是要自己亲自动手比较稳妥。看着目标在自己被划破喉咙,流干血液,那才安心。

眼看着周旭宇眼中的戾气又加重了一层,云玺喊道:“哥哥,我真的不会与你争。求你放过我们。”

周旭宇邪魅地一笑:“云玺,你应该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。你也应该知道,你所谓的不争,我信几分。我们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液,我们是狼,成不了兔子。”

说罢,一个剑花便砍了过来。

周旭宇剑气直指云玺,一招一式都凶狠至极。云玺虽身手敏捷,预判也十分精准,躲开了周旭宇的剑锋,但那宝剑带过的剑气,仍是将赤手空拳的云玺打了个全身上下无数个小伤口,一时间渗透的鲜血染红了衣裳。

柳郡自是心急如焚,但第一时间仍是冷静地奔到一个帐篷,拿走两把长剑,对云玺说:“玺,接剑。”

云玺一个跃起,接住柳郡的剑。有长剑在手,云玺抵挡住了周旭宇的攻势,柳郡的加入更是让局势瞬间有利起来。

几个回合下来,周旭宇觉得局势有些不利,收敛了剑锋,一边节省体力,一边蓄谋更好的方法。

就在周旭宇懈怠之际,云玺和柳郡交换了一下眼神,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想法。于是使出了两人在宁王府常练的双剑招式。两人配合默契,加上招式已烂熟于心,周旭宇被逼得节节退败,胸口、肩膀、脸庞上都划下剑痕。

周旭宇惊得退了几步,站定,压住心中的惊讶,说道:“还不错嘛。哥哥我刚刚是在陪你们玩。接下来的招式,你们接好了。”

一时间,柳郡和云玺同时觉得林间的树叶沙沙作响,巨大的杀气一阵阵袭来。眼看着周旭宇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强烈,双眼也变得通红,柳郡和云玺异口同声地说道:“是魔剑式。”

失传已久的魔剑式重出江湖,让柳郡和云玺都吃了一惊。这种一损俱损的招式,在江湖并不多见,因为使出这招的人,自己也会受到招式的反噬,之后武功尽费。但这招的最大用处,是将自己体内的潜能激发到极致,杀伤力惊人。

没来得急多想,周旭宇带着强烈的剑气袭来,柳郡和云玺也都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对抗。但两人加起来使出的力道和速度,还是在周旭宇凌厉的攻势下化为泡影。几个回合下来,两人身上渐渐布满刀痕。云玺看着柳郡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痕,心急如焚,只能加大力道和速度,以强碰强,寄希望于压制住周旭宇的剑锋。哪知关心则乱,平时滴水不漏的云玺,因为加重了进攻,防守便留下了漏洞,被周旭宇一掌劈开,当即吐出一大口鲜血,霎时染红了胸口的衣襟。

“玺!”柳郡接住云玺,看他口里冒出的鲜血,心被揪得生疼。柳郡看向云玺,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有绝望。但云玺还是对着柳郡笑了起来,用尽力气露出柳郡喜欢的梨涡,说道:“郡,不要担心,我好着呢。”

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即将被人所杀,柳郡眼里升腾起愤怒,还有决绝。

玺,我要你活着。

柳郡拿起剑,冲向周旭宇。

云玺看清了柳郡眼里一闪而过的决绝,又见到柳郡直直地冲向周旭宇,那招式甚是奇怪——没有锋芒也没有变化,即便看不懂,云玺也知道大事不好,大叫:“柳郡,你干什么!”

周旭宇显然也愣了一下,见招拆招他懂,但这样的招式自己何曾见过?根本没有招式,没有攻击!但笼罩在魔剑式效果下的周旭宇仍是看清了柳郡的来袭,一招潜龙入水,宝剑直直地插在了柳郡胸口上!

“不!”看着宝剑插入柳郡胸口,云玺疯了,全身力气灌注在剑锋,起身劈向周旭宇……

柳郡眼角的余光瞥到血泊中 的云玺不顾疼痛起身向周旭宇劈去,微微笑了,果然是我的玺,无比生猛。

却是将目光转向周旭宇,眼里没有一丝对死的恐惧,淡蓝色的眼眸里反而是带有一丝玩味,像把玩老鼠的猫。

看得周旭宇心脏漏了一拍,就仿佛看到了鬼魅。

被刺中身体的柳郡,拉住周旭宇的手臂,将剑锋更深地刺向自己。

周旭宇大惊,想躲开这个疯子,右手却被牢牢扣住——

电光火石间,一道剑锋从头顶落下,将他劈成两半。

 

“郡,你怎么样!”丢下长剑的云玺将柳郡抱在怀里,大声喊道。

柳郡抬起眼来,看着云玺的脸庞,看他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眶滑落,提起手,轻轻为云玺擦掉眼泪,温柔说道:“小乞丐,小玺,乖,不哭了。”

云玺的泪水还是一颗颗掉落,落到柳郡的脸上,打得他心里好疼。

“为什么,郡,为什么……”

“傻瓜,别为我难过。”柳郡几口血从喉咙里喷了出来,染红了他的嘴角和下颌,竟有种异样的美丽,如同在黑暗中开放的罂粟,“玺,你活着,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。”

云玺将脸埋进柳郡的颈窝,坚定地说:“你死了,我也不想苟活。”

“傻瓜。”柳郡在云玺耳边有些嗔怪又无限宠溺地说着,“不要让我枉死。你要是跟着我到了黄泉路,我就不要你了。”

云玺觉得心痛得想窒息。为了我能活着,柳郡,你说了你自己都不会信的鬼话。自始至终,你从来没放弃过我。

“我活不下去。”

“玺……”柳郡的气息在云玺耳边游荡,却越来越微弱,“我们还有很多没完成的梦想,还有好多要去做的事情。原谅我,陪不了你了,请替我……一起完成。记得……看夕阳……当阳光照在你身上的时候,就是我在……为你取暖……记得……去有山有水的地方走走……吹过的山风,就当……我在拥抱你……记得……好好打仗……早日一统……天下太平……玺,我知道你可以的……”

“玺……你一直爱我,对不对?”柳郡的手顺着云玺的身体,摸到他腰间的玉佩,满意地笑了,“不然,为什么……你一直带着……我送你的玉佩……我……姓柳……你……便……姓杨……

今生……用尽我所有……爱着你……也被你……爱着……我已……无悔……”

柳郡的气息越来越弱,越来越弱,最后,如一阵清风,飘然远去,只剩一具驱壳。而云玺抱着柳郡渐渐冰冷的身躯,不断重复着:“我爱你,我爱你,我爱你……”

终于,怀里的人儿已经冰冷,云玺再也控制不住,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……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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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元962年。这一年,后周大将军云玺登基,改国号为宋。

 

皑皑白雪里,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,深一脚浅一脚,走到一座坟墓前,坐下来,轻轻摩挲着墓碑,温柔地说着:“郡,我又来看你了。

征战五十载,我终于完成了我们的心愿,如今,南方和北方十多个国家都已臣服,天下一统,再无战事了。对了,后汉我没有开战,因为那是你曾经付出心血打下的国家,那也是你生活过的地方。可是郡啊,你死后,后汉就日趋衰弱,最后被周边的国家蚕食了。

我听你的话,少赋税,重苍生,如今百姓安居乐业,国家繁荣昌盛。答应你的事情,我都做到了。我也可以放心地去了。”

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,覆盖了云玺身上,也覆盖在了柳郡的坟墓上,两者渐渐连成一体,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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